醉饮江山第四章 舍不得,放不下(2/3)

山下事纷繁万千乱人心神，又何如手中这柄冼心剑，可一气斩破红尘，不问分休。/p

再度握剑在手，严道活俨然天仙入凡尘，袍袖兀自不动，何智的身子却已不受控制地向上升起。/p

何智大惊，连忙尽数御起丹田气息抵抗。但外放的气机便如江流入海，一打出体外便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，再也不能为己所用。/p

习武至今，何智可说是从未见过如此情形，一时心头大骇，却不知该如何是好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重如磐石的身子，只在严道活注目之下，便悠悠升上半空。/p

“要我徒弟，留一口气？”/p

严道活袍袖不动，手中冼心剑轻轻抬起，宛若与人合一。/p

她眸中神色清冷，全无半分杀气，亦无半分江湖气。而眉宇一扬，却有如江南杨柳，无声生姿。/p

她朱唇轻启：“那你便一口气也别留。”/p

何智慌乱而迅猛地摇起头来，四肢在空中胡乱舞动，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重重向后砸去，一如顾问墟的坠势，只不过摔得更远。/p

这位黑道上无人不闻风丧胆的硬气师，一口气撞穿三座房屋的六七面墙壁，全身上下密布木屑石灰，重重摔在一地尘土之中，转眼便断绝了生机。/p

转瞬便杀一人，但冼心剑仍在手，仍有清绝气息。/p

站在原地的残眉浑身一颤，一股难以抑制的绝望之情自心头升起。她很清楚面前站着的严道活是个什么样的人，她若杀心已定，自己做什么都无济于事。/p

严道活眼波流转。/p

残眉几乎要哭喊出声，但嗓子仍喑哑得连半个字也挤不出来。/p

“道活。”/p

就在天地之间杀意几乎冷冽得堪比肩昆仑之巅时，残眉身后却传出一个苍老人声。/p

“剑术已臻化境，当年华山论剑台上，何以又输半式？”/p

天地颜色忽明，残眉只觉得先前的压迫忽然消失无踪，紧接着便有一股作呕感从腹中涌起，脊背一弯，便靠着墙壁干呕起来。/p

小屋后头，那个佝偻着脊背、须皆白的老人负手而出，侧目瞥了残眉一眼，神色深邃。/p

残眉只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/p

他身后尚随着一大队黑衣扈从，顾问墟就被架在其中一人的背上，昏迷过去，生死不知。/p

随行扈从们走过小屋便默契止步，解晖则独自一人负手而前，神色平淡。/p

“可是因为我为你做的昆仑宴，没初见时那么好吃？”/p

严道活眉间神情微动，解晖那些话显然勾起她一丝陈年记忆，不忿道：“未曾输在剑式，输在了剑心。”/p

解晖苦笑道：“剑心通明，我一直以为江湖上唯有你才当得起这个称呼。”/p

严道活神色清冷道：“那时执迷江湖，看不破这红尘，剑心自然始终便差了那半式。直到飞狐城外你一败涂地，契丹千骑南下，我才算能一剑斩破那千丈红尘，不是吗？”/p

说罢，她轻抬眉眼，遥遥望向小屋之中犹自伫立着的涂弥。/p

小道姑身穿着染血道袍愣，直到严道活投来视线，她才意识到，站在前方的，不折不扣便是她的师尊。/p

多日如噩梦般缠身的眷恋，今朝终于得解。她见到了师兄，也见到了师父。/p

“师尊……”千般辛酸苦涩从心头泛起，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说。/p

解晖幽幽道：“既然如此，又何必执意要救那顾问墟。”/p

红尘如障，拦在世人心口。若心不如死灰，何能有绝道心。/p

严道活收回了望向涂弥的目光。“你不当如此逼她。”/p

“你终究是舍不得，你终究是放不下。”/p

解晖声音冷硬。/p

严道活目光倏忽凌厉起来：“谁说我放不下！？”/p

天光乍暗，狂风忽来，掀起严道活垂地雪，冼心剑端清冷剑光骤然暴涨十倍，刹那间，天地霜绝。/p

解晖身后所有扈从一应俱动，刹那间六七样独门兵刃出手，便要向着严道活甩过去。/p

解晖抬起手臂，一瞬间便将身后蠢蠢欲动的影子们尽数止住，幽幽道：“道活。你师尊常言，你的道虽活，心却是死的。”/p

凌厉霜风中，只有解晖的声音一如往常。/p

“心若死了，道从何来？”/p

冼心剑出，刹那间便划破十丈虚空，悬于解晖身前，离其脖颈只差一瞬。/p

解晖摇了摇头。/p

“你以为这么多年过去，当年由于心软而亲手铸成的大错，就能被抹去吗？”他问，“道活，我可始终记得一清二楚。这江湖无情，霜雪梦冷，但人心，可不傻。”/p

严道活眸中似有赤龙怒目，欲挣链而出。/p

但冼心剑辉却在解晖言语之中，渐趋黯淡。/p

良久，弥漫冼心剑上的气机消散，这柄清冷长剑当啷一声坠于地面。/p

严道活一字一句道：“东方连漠，我去杀。”/p

“那莫稻呢？”解晖问。/p

严道活一言不，转身离去，只留下一个清冷背影。/p

“师尊！”涂弥心中惶恐，连忙拔腿追了过去，却不慎在门槛之上一绊，踉踉跄跄地冲出了小屋。/p

“师尊，师尊！师尊！”涂弥大声冲那个背影喊着，严道活却连头也没有回一下。/p

涂弥拼命地向前跑，道袍卷膝，她迈不开大步，只有尽可能加快度，冲着严道活追过去。/p

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，无论如何也无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