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朝为帝第十二章(2/2)

云盛祁恭敬道：“能被父亲瞧上眼，得到父亲的信任，是他的荣幸。儿替程长史谢主隆恩。”

太史令李令庭推定了八月十五酉时是个吉时，届时会有好月色，果然不错，当封太后领着皇族一班贵女率先登上城楼的时候，深色的天幕上只有些许云丝，明月的全貌一览无余。此时月儿恰恰好达到一个圆润的极致，暖黄，丰满，莹润，带着一圈朦胧的月晕，长安一片月。

封太后亲手敲响祭典开始的铜钟，带着宫廷女眷们上香祭酒，城楼下有太卜署精心选出的侲子，戴着假面，着赤布袴褶，唱跳着古老的驱鬼祈福的傩舞，有司预备好雄鸡及酒，于宫城正门、皇城诸门设祭，太祝受清酒而奠之，祝史持版于太祝座右，恭敬地跪着诵读献给月之神太阴星君的祝文。

身边赞礼高唱“拜月”，众人行再拜礼。

“从献。”

从献就是主祭离开奠席，参祭者按照长幼之序依次到奠席前上香跪拜祈愿。

先是贺皇后，再是妃嫔们。然后就是皇女们。

云盛澜莲步姗姗地走到奠席前，缓缓跪下，仪态中透露着良好的教养与风姿，长长的裙摆仍是整整齐齐的。

她拈香合眼，心里就自动地浮现出一个身影。是那个白衣翩翩，清冷孤寂地长身玉立于清寒月光之下，疏影横斜的清浅水边的男子，面容就像是最好的水墨画，细长的眸中总是带着一丝疏离，地上洒满了洁白细小如雪一般的柔嫩梨花花瓣。

他有一管总带在身边的玉箫，那是她送给他的。不过，他最擅长的还是古琴，高山流水，阳春白雪，她恨不得能把所有知道的词都拿来描述他的琴艺。虽然是梨园中的人，却几乎从不为除了帝王之外的人弹奏。她喜欢他这种清高的倔强。也喜欢他虽然面冷如霜，却总是在她的请求下，一言不发地为她弹奏最动听的曲子。虽然他只是一个自幼被没入宫中的罪臣之子，连原本的姓氏都已失去。

所谓伊人，在水一方。伊方，天下第一的琴师。伊不是他的姓，伊方也不是他的名，那是小时候她第一次见他，她送给他的名字。

天下皆知皇族第一美人的灵阳公主云盛澜已近双十年华而仍未婚配，世人只当是美人心高气傲，瞧不上长安城中那些跪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公子哥儿，谁知竟是早已心有所属。奈何伊方只是个梨园的琴师，还是个罪臣之子，再怎么折服于伊方天下无双的琴艺，景中帝也不会让云盛澜嫁给这样一个人。更不要提她的生母关婕妤，自从生了这么个宝贝女儿，就一心认定她将来的丈夫会是个盖世的英雄，拥有无尽的权势，只有这样优秀且出身高贵的男子方能配得上她女儿的绝世美貌。心里美梦早就做了万万千，自然是断不愿见伊方这样下贱的人与云盛澜走到一块儿。

她只能在这样的时候，虔诚地跪在满月下，手拈一炷香，喃喃地向太阴之神诉说心中期盼。只是她自己本身也不敢相信自己的愿望有实现的一天，她不敢想能够和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，也不愿用男宠这样的身份污了他高洁的灵魂，只好向月神祈求今生今世永不婚嫁。他不能许给她这一生一世，那她就为他守住这一生一世。